文化艺术：好女孩只得到一个“好”字，而坏女孩得到了全世界？姜思达采访春夏

1、

姜思达：“我们为什么要成为特别的人呢？和别人一样，安安稳稳的不行吗？”

春夏：“当然不行了。”

看完这个视频，

我被春夏圈粉。

春夏有一种魔力。

即便你对她毫无印象，

但只要你跟她接触、听她说话，

就会喜欢上她，

因为她真的很“坏”。

6岁前，春夏很乖，

很受家里人宠爱，

但上了小学后，

家里人就不那么宠她了，

因为她学习成绩不太好：

“这孩子将来不会有什么出息。”

春夏竭力表现其他“好”，

也没能赢得家里人认同：

“你看你表妹你表姐，

她们学习成绩多好啊，

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于是失宠的春夏，

就怀疑和讨厌起那套“好的标准”来，

“非得那样活才叫‘好’吗？”

不，我偏不。

春夏开始“坏”起来。

为了逃避交作业，

她开始装病，

把病人演得入木三分。

为了第二天可以不上学，

她晚上穿得特少、不盖被子，

梦想着第二天就能感冒。

她等所有人睡着后，

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用手指蘸纱窗上的灰，

放嘴里吮吸，

希望第二天可以闹肚子。

结果因为“生病的戏”太频，

她被一个同学看穿了：

“你是想逃作业吧！”

春夏喜欢“偷窃”。

一开始是偷妈妈的零钱，

偷出去买好吃的，

然后和同学分享。

有段时间竟然“偷”上瘾了，

“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

我会趁机在屋子里翻找，

想从别人那里拿走一些什么，

一个书签，一张贴纸……” 

春夏从来不偷贵重物品，

她偷东西不是为了换钱，

而是为了寻找一种存在感，

以“偷”来昭告别人，

“我在这儿，请看到我。”

春夏还离经叛道。

很小很小的时候，

她就喜欢二姨的老公，

接着又喜欢三姨的老公，

然后又喜欢妈妈的男友，

大人们问她：“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春夏眨着大眼睛回答：

“我要做新娘！

每天都要穿白裙子，

我要嫁给我的姨父。”

大人们哈哈大笑。

春夏还有一大毛病，

就是喜欢——尿床。

很大很大了都还尿床。

“关于尿床，我一直持续到中专二年级。”

为什么会尿床呢？

春夏是这样回答的：

“因为在睡梦中尿床，

比醒着的任何时候都放松。” 

初一的时候，

春夏就早恋了。

表姐组织一帮同学出去玩，

顺便捎上了春夏。

春夏就这样认识了他：

“他特别特别帅，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亮的人。

晚上玩真心话大冒险，

他总是输，

冒险内容是和我接吻，

我竟然也不拒绝，

那天晚上当着大家，

我们吻了很多次，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但好了没多久，

春夏就和他分了手。

为什么呢？

“我喜欢上了他的朋友。”

这个男孩需要钱，

春夏就从家里偷，

可这次偷得有点多，

很快就被妈妈发现了。

妈妈将春夏关在屋子里，

一顿好打：“你把钱给谁了？”

春夏跪了一天一夜，

死也不说。

初三毕业，

搬离学校宿舍时，

春夏只带走了必备的衣物，

把别人送的礼物都留下了。

大家觉得她特莫名，

但春夏却异常固执：

“我干嘛要依照别人的标准生活，

干嘛要去做别人认为对的事，

我不，我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那些礼物虽然美，但没有用，

反正搬回去也得扔掉，

那我为什么不现在扔了它。”

留着，不代表重情。

扔了，也不代表不重情。

很多东西，放在心里就可以了。

初中毕业后，

最正常最标准的选择是——上普高，然后念大学。

但春夏偏不这样出牌，

她选择了念中专——去上海，读航空服务专业。

因为她想早早独立，

不再向家里人索取：

“中专毕业，我就能工作了，

就是个独立的人了，

就可以做我自己了。”

春夏不想活成“标准件”，

“把自己变成所有人的样子，那多无趣啊！”

她在微博里这样写道：

“想做个无情无义的人，

跟所有人翻脸，

谁说话都不好使了那种，

找一个同样混蛋的人一起去流浪，

走几步就互相揪着领子叫骂起来，

晚上睡觉，

用手铐把自己的手和对方的脚腕绑在一起，

只有一床毯子、轮流盖，

谁冻死在夜里谁活该，

谁跟这世界上第三个人问好讲礼貌，

谁就是傻X就得给对方舔皮鞋……”

中专毕业后，

春夏过得并不顺遂。

她先是在机场做旅客服务员，

接着去一家服装店做了导购。

工作很累，但工资很少。

“和人合租在小房子里，

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大的空间。

下班了没钱，

只能吃便利店卖的饭团。”

每次下班路过正大广场，

春夏就会坐下来，

听流浪歌手唱歌，

常常听得泪流满面，

觉得每首歌都好像是唱给自己的。

“我有钱的时候给钱，

没钱的时候就精神支持一下。”

她和流浪歌手并坐一起，

遥望金茂大厦、东方明珠，

觉得自己渺小如蝼蚁。

但春夏活得并不沮丧，

“7-11有一种辣丸子，

我每每特别困、累的时候，

就买一份犒劳自己，

汤巨好喝，辣的。

吃到了，这一天就圆满了。”

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

但春夏并不艾艾怨怨，

因为自己终于独立了。

“经济独立了，灵魂才能独立。”

不到二十岁的春夏，

喜欢上了一个台湾男人，

“他比我大二十多岁，

也是射手座，也是单身。

我们每个周末都见面，

坐下来聊天一聊就是一天，

我们从来没有进一步的行为，

在一起很开心。”

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

两人还是分手了。

很多人都想问春夏：为什么你老是找这么不合适的人谈恋爱啊？

我曾经看过一句话：

“我不要和你合适，

我也不用和你有结果，

我只希望在我们相爱的时候，

就轰轰烈烈地去爱，

无关未来无关合适，

只要当下的这一刻，

我们所有的喜欢都来自于心里。”

春夏的恋爱观，大抵也如此吧。

干了一年导购后，

春夏转行进了一家唱片公司。

做前台，做兼职文案，

做出纳，做活动策划。

有一天晚上，

春夏出去谈业务，

喝酒喝到次日早上六点，

“老板打车把我带到他家，

把我拖到床上，然后吻我。”

如果春夏从了，

工作就会变轻松，

待遇也会有大改善，

但春夏没有，

她一把推开老板

穿上衣服就走了。

没多久，她就辞职了。

离开上海，回到了昆明。

春夏很会穿衣服。

回到昆明后，她开始玩自拍。

然后发到豆瓣上，寻找兼职。

没曾想，自拍引起了北京一位编剧姐姐的注意。

“觉得你挺适合做演员的。”

这句话如同来复枪，

狠狠地击穿了春夏的心脏。

于是春夏决定去北京发展。

家人劝她：“你能不能不折腾了？”

朋友劝她：“你不是吃这碗饭的人。”

但春夏倔得像一头牛，

立马起身去了北京。

她在微博里写了两句很绝的话：

“我爱干什么干什么，自负盈亏。”

“只要在我自己的选择里生活，原地打转也是自在的困境。”

到了北京，为了过渡，

春夏做起了平面模特。

每天早上4点起床，

坐三小时的车去上班，

发传单、做礼仪、当模特，

然后坐三小时的车回家。

这么挣来的每一分钱，

都带着血带着泪带着汗，

但春夏却毫不惜钱，

都拿去上形体课了。

半年后，在编剧姐姐搭桥下，

春夏终于进了几个剧组，

虽然只是跑了几个龙套，

但春夏依然开心得不得了，

不管如何，演艺事业总算“开张”了。

2014年，《左耳》招募女演员。

春夏给编剧饶雪漫写了封自荐信：

“我小时候喜欢偷东西和尿床。 

我不记得第一次偷家长的零钱是多大，

次数之多以至于并不铭心刻骨了……”

别人自荐都说自己怎么好，

但春夏却尽说自己怎么坏，

尿床，

装病，

逃学，

偷东西，

喜欢姨夫，

…………

春夏觉得《左耳》中的黎吧啦，

和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模子，

所以她要竭尽全力去争取，

哪怕劣迹斑斑，也毫不掩饰。

只是很遗憾，

这个争取，没能得到片方青睐。

湖南卫视拍自制剧，

面向全国招募演员。

春夏闻讯后，立马赶去，

和几百人一起参加面试。

面试人，是香港导演翁子光。

轮到春夏时，

翁子光原本想让春夏试两个角色，

但春夏试完第一个角色后，

转头就走了：“第二个我就不试了吧，演不了。”

在场的人都感叹：“这女孩太拽了。”

拽吗？

“不是拽，我有自知之明。”

春夏就是这么真实。

她去《奇葩说》做嘉宾时，

说不喜欢《罗辑思维》，

不管主持人何炅怎么圆场，

春夏还是说不喜欢罗胖。

她不会客套、也不会假装，

更不会在话语中隐藏自己。

她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我自己喜欢就好。”

结果很遗憾，春夏再次落选。

很多人劝春夏放弃演艺事业。

“你真的不是那块料。”

“还是找个人嫁了吧！”

但春夏倔得像一头牛——我不，我不要活得跟别人一样。

后来姜思达采访时问她：

“我们和别人一样，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春夏含着泪笑着说：

“当然不行了。

为人便要做想做的人，

成想成就之事，

人山人海中潮起潮落里，

心中自有定海针，

去踏平脚下路，

我要的是千万人中有人为我而来，

舞台上有一束追光为我而开，

我要天空为我点燃，

大海为我铺开，

我要成为你们成为不了的人，

成为我本身。”

2014年，翁子光想拍《踏血寻梅》。

这是一部根据真实案件改编的电影：

16岁内地少女王佳梅，

跟随母亲到香港求生。

她本对明天充满向往，

却不料生活步步维艰，

她赚的那点钱，

连吃饭和住宿都应付不了，

无奈之下，她沦为援交女。

但她犯了大忌——爱上了嫖客。

可嫖客却只想要她的身体。

她拒绝收他的钱，

可他却只想给钱，

不想付出一丝感情。

最后她被残忍杀害，

警察最后抓到了凶手。

但谁也没想到真相是——王佳梅自己想死，她乞求别人杀死自己。

翁子光淘汰了180个候选人，

仍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主角，

正灰心丧气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了春夏，

“她真是太适合了。”

翁子光对春夏说：

“这部戏有一定风险，

需要有很大胆的演出，

你及家人有没有什么顾虑？”

这个大胆，就是需要全裸。

春夏斩钉截铁地说：

“我18岁以后做的事，都不需要经过家人同意。”

翁子光赞叹说：

“春夏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质，很像刚出道时的舒淇。”

后来，春夏在微博上写道：

“在任何事情上，

我都是自己去做决定，

我要求我的人生留下的遗憾，

都是我自己亲自留下的遗憾，

而不是别人告诉我，

你在这个时候该去做什么。

所有的决定都是我做的，

我才能为自己买单。”

2016年4月3日，

第35届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

刘青云念出“最佳女主角”名字——春夏。

听到名字，春夏懵了几秒。

24岁的她做梦都没想到，

自己竟然击败了杨千嬅、林嘉欣和张艾嘉，

拿到了金像奖影后，

而且是最年轻的金像影后。

春夏对媒体说了这样一番话：

“有时候，你的工作你的人生，

会走到一个自己也不清楚的状态。

就是说，房子盖不下去了，

这个楼就要烂尾了。

突然有人过来说，

这幢房子不错，

我想把自己的家放在这。

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

之前觉得是浪费的、没意义的事情，

往往会在某一时刻突然找到意义。”

只要你有足够的决心和耐心。

春夏在微博里写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人的特立独行往往是他只会这个。

我这样糟糕的人，

把路走窄了，未尝不是另一种出路。”

拿到了金像影后，

春夏却把奖杯锁在了床底。

“如果我30岁拿到这个奖，

我得多开心啊，

我一定夜夜笙歌，

我会连着庆祝很久，

我会觉得我就是非常优秀，

我拿到这个奖是我应得的。

但我现在只拍了一部电影，

我拿这个奖就会有一些——

不是说我觉得我不好，

不是觉得这件事情没做好，

而是觉得我整个人生还不够好。

我多么希望是在我万事俱备的时候东风才来的，

而不是在我什么都没有，

我只有一艘破船的时候，

东风就来了，把我吹到了海岸上。

但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的设备、我的船，

不能支持我航行这么远的道路……”

春夏不希望这么快就得到认可，

比起一夜爆红，

她更渴望得到大家细水长流的喜欢。

她在微博上写了这样一句话：

“我就是我，两块钱一斤的水果，

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斤两并爱惜自重。”

拿到了金像影后，

大家都觉得春夏应该乘胜追击，

没想到她却停了下来。

很多媒体来采访，她拒绝了。

很多片子来邀约，片酬巨可观，她还是拒绝了。

大家把她往上推，

她却把自己往下压，

“演员不能跟着观众的期待走，

要跟着自己内心的需要走。”

这一停，就是一年多。

她在微博里这样写道：

“我以前写过的一条微博：

人是在什么时候长大的呢，

并不是那些光辉重要的时刻，

不是站在领奖台的瞬间，

是走在路上阳光洒下来，

穿过叶子落在你脸上，

你突然抬头看的时候。

今天想了想，

是在事情过去之后，

人需要浪花拍打皮肤留下的红晕，

需要风平浪静的海面。”

在一个所有人都着急上火和想趁早出名的行业里，

春夏却心安理得地“懒惰”着。

姜思达这样评价春夏：

“她是少见的那种，在最功利的世界中最远离功利的极端分子。”

安静了一年多之后，

春夏接拍了两部电影。

一部是徐浩峰的《刀背藏身》，

一部是许鞍华的《明月几时有》，

两部片子，都是配角。

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主角等你选，你为什么挑配角啊？

春夏笑笑，不语。

她心里或许藏着一句话：

“学习，比什么都重要。”

回报她“安静”和“学习”的是——

“富川国际奇幻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

“香港电影评论学会大奖”最佳女演员奖，

“亚洲电影大奖”最佳新演员奖。

而且，奇怪的是，

众多一线大牌也盯上了她，

比如LV、SK-II。

像SK-II，以前几乎都找著名女星代言，

但这一次却选择了不被人熟知的春夏。

为什么会选春夏了？

因为喜欢春夏的生活态度。

“美人很多，但春夏只有一个。”

一个朋友看完春夏的故事，

向我提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坏女孩得到了全世界，而好女孩却只得到一个好字？”

我回答了她这样一句话：

“因为坏女孩擅长做自己，

而好女孩擅长做别人。”

姜思达采访春夏时，

春夏说了这么一段话：

“为什么我们要做自己，

为什么我们要反叛，

因为我们不能掌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不管是被别人影响的，

被环境影响的，

还是被生活、被自然影响的。

那抛开这些，

我们能做的就是现在这一点点，

离开了这一点点，

那我们是谁呢？

你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茫茫宇宙中，

你与他有什么区别呢？

我与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就是因为你是你，

才有那么多人喜欢你。

当你做自己爱自己的时候，

你会发现世界也会因你而不同。”

为什么“坏女人”往往过得比“好女人”的幸福？

因为“坏女人”擅长做自己。

把所有精力都用来取悦自己的人，

最终会耀眼到闪瞎很多人的双眼吧！

王小波在《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里说：

“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特有的品性。

不光是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

在人生路途中，

我们为自己设立了太多“标准”：

你应该去学奥数，

你应该上985大学，

你应该考公务员……

我们都忙着追求“标配人生”：

“我要在×年内有房有车。”

“我要在×年内结婚生子。”

“我要在×年内当上部门主管。”

一旦在认定时间段完不成目标，

我们就会陷入深深的焦虑中。

焦虑的我们似乎忘记了两点：

当人生只剩下标配，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把人生过成标准答案，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春夏不愿这样活着，

“人若活得循规蹈矩，不如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很多人觉得春夏活得一屁股漏洞，

但我却无比羡慕她活得汪洋恣肆。

请你闭上眼睛，

推想一下2058年的今天， 

你已经七八十岁了，

老态龙钟，行动不便，

银行卡里虽然有很多钱，

但好吃的你已经吃不动了，

穿得很漂亮也没人欣赏了，

想去旅游也已经迈不动腿了，

生活自理很困难，儿女也不在身边，

你觉得烦，于是向上帝请愿：

“求求你，让我年轻几十岁吧，我愿付出所有财产。”

上帝说：“好的。”

只听“嗖”地一声，你睁开眼睛：

“哇！我回到了2018年的今天。”

这一次，你打算怎么活？ 

用作家黄碧云的一句话来结尾吧：

“如果有一天，

我们碌碌无为地湮没在人群中，

亲爱的，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努力使自己活得丰盈。”

第一等的人生，不是被所有人喜欢，而是不辜负自己。